《九个月的流浪岁月回忆录》 - 隔离(二)
续上篇:《九个月的流浪岁月回忆录》 - 隔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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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这个门铃声令我撑开了惺忪的眼睛。我伸手到床头柜拿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多钟,心中立马蹦出一个脏词。
我是个很怕影响到别人的人,知道工作人员正在门外等候,就算我有多困都会即刻下床冲出去,打开门迎接他的来临。门一拉开,出现在面前的还是昨晚给我送牛腩河的男人。他依旧穿上整装的保护装备,包括口罩和发帽,但我仍能从他的眼神感受到其友好的信号。
「早啊。」我向他问好,接过他从手推车拿上手的一个白色胶袋,上面贴著写上我房号的纸条。他自然地回我一句早安,话音未落即举起我极之厌恶的额温枪对准我额头,我无奈拨起浏海回应。
「36.4,记得把体温填在健康监察纪录表上哦。」他向我展示额温枪的温度显示屏并说道。
我扯开尴尬的笑容点头,跟著他准备推动那放满白色胶袋的手推车,我也准备松开顶著门边的脚。
毫无疑问白色胶袋里的是早餐。我从来都是一个晚起的人,不用上班的话不到十一点都不放开被子,待下床后第一餐都是午餐了,根本不需要早餐。可是呢,如今有这么一份早餐放著,假如我不管它回床上倒头再睡,我又于心不忍,总感觉是可惜了它,也对不起制作和送我这份早餐的人。我形容得可能有点夸张,但这确确实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也罢,反正我在两星期前才在医院里住了五天,也该仍适应大早上被迫起床吃早餐这码事。
于是我打开了它,且看看这早餐会有什么看头。
是一个肠仔包,一只熟鸡蛋,还有一杯豆浆。
我那刻真怀疑自己早上八点钟吃下这份早餐,能不能撑到午饭送来的时候,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浴室洗漱,把这份早餐吃得一点不剩。
吃过后我已经不想再上床了,我个人也不习惯刚下完肚子就去睡。我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环境,是多么的阳光明媚。
以为我马上有种想出去逛的冲动吗?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我是个喜欢到处乱窜的白痴(这些在以后再详谈),但那个时候正值八月盛夏,亚热带地区热得要命,一接触到太阳我就想躲起来。酒店里有免费空调多么爽,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出去受热呢?我对自己身下的处境沾沾自喜著。
我似乎已开始爱上隔离,真是个逆天的孩子……
房间里一片寂静,而这也很理所当然,因为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著。我没有打开电视,因为我不太喜欢电视的声音,我已多年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我打开了Macbook,随便挑一首歌放起来为房间添上气氛,顺便上网看看有什么趣味的资讯,真有几分过著养尊处优生活的模样。很快我就糟塌了一个多小时,由于我始终清楚自己没什么挥霍的资本,心里翻滚著的罪疚感在每分每秒地加重,督促著我要开始干正事。
到这里我想我是时候得交代一下,为什么我会一个人拉著大箱行李跑到澳门。事缘我本来是在香港打著一份无聊透顶的文职工作,且已有两年时间。那是本地的大企业,福利待遇挺不错的,工作本来也没什么压力,就是疫情后公司生意下挫了不少,直接冲击著我的工作质量。然而这都不是重点,我厌倦了平平无奇的生活,厌倦了每天挤地铁上班等下班,厌倦了假日「行街睇戏食饭」,这些才是最致命的伤害。直至一天,我在上班途中忽发奇想,我想要离开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换别的环境过过日子,反正自己还年轻著呢!
在20年的三四月份,我参加了澳门文学奖里的中篇小说项目,后来获告知入选了,需要在同年十二月底前递交全稿。这中篇小说的字限是八至十二万,要完成它不得不挤出大量时间,所以我干脆把工作辞了,专心去完成这篇小说,期间的花费也不过是依靠之前打工的积蓄。至于写小说这个事情,本来就没有地域限制的,我大可不必蹲在香港。于是我横下心来,问朋友借来一个大行李箱,订下金巴车票,挨千六元的核酸报告,说走便走。至于为什么会去澳门,其实我计划的落脚点不是澳门,而是香港北面的深圳,在深圳我有个朋友好照应。不过由于当时到澳门隔离不用钱,而澳门已经与珠海通关,所以我才借道澳门。
言归正传,我所说的正事就是写小说。我打开word档开始研究思考,不过可能因为又困又饿,完全不在状态,经常写著写著就到网路上溜达。
时间一转便已到中午,肚子的不合作运动也闹到高潮,午餐该是时候送来了吧。房间还没传来门铃声,我就能听见门外手推车在地上滑行的声音。我好奇地跑到大门踮起脚,从猫眼看出去走廊,见到手推车就停在斜对面的房门,还勉强看到一个穿著防护衣男人的背影。当察觉到那个男人要转身,我即刻咚咚的跑回到桌前,在那刻觉得自己完全是个傻逼。
不出所料,一声「叮咚」很快就传入耳际。送午餐的同样是早上那个男人,但中午这次不用量体温,取而代之是递给我一张点餐纸。他说每天送午餐时都会给我翌日的餐纸,于送晚餐的时间收回。
每日点餐纸上的菜款都不同,但有机会重复。早餐是没有选择的,所以点餐纸上只有午晚餐两项,每项各有三种选择,而第三种必然是素菜。饭菜均是茶餐厅的中式款,有饭也会有粉面,我住十四天以来都没见过出现西餐。有一点必须强调的是,这家酒店的隔离饭菜味道实在不错,不止于「填饱肚子」的等级,唯一美中不足是份量不多,连我是女生都觉得不太够(绝对不排除是我食量大)。
隔离的第一顿午餐是肉饼饭。我一边吃一边用Macbook看电影,吃完就自律地将电影暂停,提醒自己不要沉沦在放松之中,要尽快做应该做的事。慢慢地我总算拿捏到写作的节奏,在晚餐的门铃响起前挤出了令我满意的字数。
眺望窗外那颗由澳门落入珠海的夕阳,似是述说著这一天的完结,也意味著我已在隔离房间逗留了二十四小时。原来独自一人住在一个空间里,是存在著这么一种平静淡然的舒适感。诚然这种平静淡然和舒适,很大是归因于酒店的优良环境。我相信若然在别的地方隔离,比如是竹篙湾,应该又会有另一番体验。
澳门的隔离待遇不俗,故然值得高兴与感恩;但不管迎来的体验是好抑或不好,我都会欣然接受。体验必然是充满未知且富有变数的,这正正是它魅力的所在,驱使我期待地去迎接每个全新的一天。(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