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的流浪岁月回忆录》 - 离港
二零年八月二十五日,对我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
在这的前一天是我生日,但碍于入夜禁止堂食政策,以及一些因疫情而生的矛盾,晚上我与父母在家吃了一顿很不知所谓的生日饭,如今回想起来空余无奈。
然后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独自匆匆拉上如巨石般重的行李箱,搭港铁往尖沙咀去。

我在友人店铺打印彩色、索价千六元的一纸核酸报告,好了后他带我到佐敦中菜馆喝了个茶为我践行,接著我便坐上他的车,朝港珠澳大桥香港口岸出发。
九个月的一人行,就是从这里开始。
而这九个月,恍如过了半生。

香港的交通一向川流不息,然而通往口岸的公路,沿途却不见一辆车。
友人第一次开车到口岸,登上人工岛后转了大半天都找不著旅检大楼入口。幸好中途我们遇见一个在岛上上班的男人,他热心地开车为我们领路。
看见通往旅检大楼入口的升降机,我便下车拎起大包小包,并谢过为我们指路的工作人员。友人走到后备箱为我拿出行李箱,把它交给我。我接过行李箱往大楼方向走,走了没几步回头看友人一眼。他笑容灿烂地向我道别,于是我也跟著绽开微笑挥手,对他说到步后会给他打电话。看他回到驾驶座上,我带著零星不舍转身,目光有些迷离零散,拉著大箱子踉踉跄跄地迈向大楼。
港珠澳大桥口岸我并非首回光临,对上一次是一九年的春节。那次我与一个同学一时兴起,想试试走陆路过大海,就安排了一次即日来回的澳门游,顺便在澳拍毕业照。依稀记得当时的口岸颇热闹,我还在旅检大楼的大门前拍照留念。
可如今,仿佛方圆十里空无一人。

我孤伶伶的走进大楼,行李箱勉强成为我的伴。大楼内一片荒凉,商铺通通拉上闸门不营业;唯一可见的人迹,就只有穿上防护衣的驻场人员,还有出入境管制站内的事务人员。
通关的具体次序我已记不清楚,大概是有工作人员为你量体温,查看你的核酸记录,以防你到达他乡后仅差一步却被遣返。接著在出入境管制站柜台办离境手续,还记得那人非常凝重地问我:「你清楚知道到澳门后要进行十四天强制隔离?」我默默点头,果断递上身分证。他也不过是循例一问吧,不然看见我带著大型行李,又拎著装满干粮杯面的胶袋,难道是在逃难吗?
嗯……说是逃难好像也不全错。
接过身分证还没来得及放好,我就迫不及待拉上行李离开柜台。从前金巴车票可以在口岸现场购买,那里设有自助售票机。可自疫情爆发以后,由于旅客数量大减以致车次也大减,每天就只有几趟车,于是自助售票机罢工了。买票得在微信上进行,而且要提早购买。我是老早就买下两点半的票,所以在人工岛上找大楼入口时,我还担心著赶不上车。
中间的过程我亦已没什么印象了,我记得拿完票就给安排到一排圆凳上坐,那里还坐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与我差不多,也就二十多三十岁左近吧;另一个男的是名老外,金发白皮肤,三十多岁左右(有可能猜错,毕竟用东方人的标准来猜西方人面孔未必准确),我偷看到他拿的是香港身分证。
跟著就是等待上车。我当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兴奋?紧张?落寞?老实说我也忘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这趟出行是怀著要尽快离开香港的愿望而起行的。在这一天之前的半年里,我觉得几乎每一天都是煎熬。比如就在那一天的早两个星期,我人还躺在伊莉莎白医院的病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四夜,而原因是长时间发低热。这低热事实上我压根完全感受不到,甚至完全没觉得自己身体有异样,但就因为那该死而又盛行的量体温文化,温度高一些就怀疑你是肺炎患者,结果误打误撞我就被撵进医院了。在这次之前,大概是四月份的时候吧,我也曾因为低热问题,在医院困上八个小时去等候核酸检查结果,阴性才准离开。
这年头啊,体温偏高貌似都变成是种罪了。
还有很多因疫症而受折腾的事情,在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我是受够这些抗疫岁月了,也厌倦了待在如同牢笼的城市里,所以我恨不得马上离开,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哪怕会客死他乡……说得好像有点过了,呵呵。
在等候期间,那个黄皮肤男生好像要秀自己英语似的,很积极地与那个金发男人交谈聊天;至于那个女的跟我一样不发一言,但看她拿著很多随身物品,有手信有电子产品,连行李箱都有两个,让我不禁猜度著她去澳门是要干嘛的。
没多久就可以上车了。我现在记得的,就是与这三个人一道同行。实际上可能还有多一两个,但反正也不会多,加起来顶多就六七人。意味著这辆载客量有三十多四十人的金巴,就只载了我们这单薄的几个人。

金巴轰隆一阵,便走在宽阔畅通的大桥公路上,逐渐离香城远去。纵使我离港心切,却也不由得扭头看向背面的口岸,看著它愈缩愈小,最后脱离我的视线,心中随之而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再之后映入我眼帘的,是颜值不怎么样的海天一色,但也教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没过多久金巴便钻入隧道。隧道里灯光尚算通明,路上依旧鲜见汽车。我直愣愣的望向车头挡风玻璃外,那灯光高速移动而成的光线,使我眼睛有点迷乱。那一刻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幻想起来,幻想著自己正走在一条穿越通道;在通道的尽头,将是一个美丽新世界……(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