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故土：普丁的大俄罗斯梦

「我希望你们能听到我说话，亲爱的朋友们。不要相信那些想让你们害怕俄罗斯的人，不要相信他们所谓其他地区将会步上克里米亚后尘的叫嚣，我们不想要分裂乌克兰，我们没必要那样做。」

2014年三月，当普丁正式并吞乌克兰克里米亚地区后，于演说上说道。普丁在演说中，试图以历史依据与民族文化合理化并吞乌克兰领土的行为，也一再向俄罗斯、乌克兰人民与全世界保证，克里米亚是一个特例，俄罗斯联邦将不会对乌克兰的其他领地做出一样的行为，更不会侵犯周边国家的主权。

8年后，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正式以保护乌克兰境内于三日前刚刚被俄罗斯承认独立的顿内次克人民共和国、卢干斯克人民共和国为理由，进军乌克兰，理由是「去军事化」并为了保护这些使用俄语的前乌克兰人。

虽然此次侵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乌克兰与西方民主世界的不断交好，但从更深层的历史与民族背景观察，这次侵略或许更加显示了俄罗斯与普丁对于民族统一的理想，俄罗斯不断轮回的帝国主义梦想，似乎并没有像民主世界想像的已经逝去。

本书是一本非常扎实的东斯拉夫民族历史，由俄罗斯沙皇国的崛起开始，一路谈到了2014年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的并吞，详细的说明了俄罗斯民族是如何由一帝国发展到共产主义最后到达现代一党专制宪政政体。其中，书中主要是以俄罗斯的民族主义作为出发点，深入研究了泛俄罗斯民族，包含大俄罗斯(俄罗斯)与小俄罗斯(乌克兰、白罗斯)与其他民族间的关系。

内容非常丰富，基本上已经将泛斯拉夫民族的恩怨情仇完全包含于各章节中，然而普丁究竟为甚么即便受到各国如此强力制裁仍执意要攻打乌克兰，或许能从历史的角度好好审视。

大俄罗斯民族主义

想要了解位甚么历代俄罗斯掌权者，包含现代的普丁都对于乌克兰相当执著，其实背景十分复杂，首先需要了解的，是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怎么不断影响著东斯拉夫民族的发展。帝俄时代，借由三次瓜分波兰，俄罗斯帝国得到了被蒙古灭国后的第一次的「重新统一」，借由并吞波兰的领地，俄罗斯帝国声称此举是为了收复原属于基辅罗斯的土地。大罗斯沙文主义在俄罗斯帝国经过300多年来的不断并吞邻近小国家，于20世纪初发展成为了横跨欧亚大陆，以俄罗斯为首的庞大殖民帝国。

自从基辅罗斯被蒙古帝国消灭后，俄罗斯史上，这种对于收复故土重返全罗斯荣耀的大罗斯主义一再出现，而历史上最接近俄罗斯对於单一民族国家型态的理想，就属苏联后期的俄罗斯了。苏联虽然是以推翻帝制为发家，但骨子里同样继承了沙俄帝国部分意识。在最大反对者列宁死后，1930年代起，苏联领导人不仅不再批评大俄罗斯沙文主义，反而开始拥抱这类主义，认为凡是历史上沙俄帝国征服过的领土，都应该重新归入苏联版图，并应重新确立俄罗斯作为「领导民族」的主导地位，形成一个以俄罗斯为领头的多民族国家。

然而这样的理想，于1991年，苏联解体后正式走入坟墓，作为全罗斯中三大主体的乌克兰与白罗斯于同年也接连独立，俄罗斯梦想中的基辅罗斯重新统一又再一次破灭，而这样的挫败，也深深影响了日后上台的普丁与其国际政策。

在普丁的民族主义幻想中，「全罗斯」主要由三种俄罗斯人所组成，分别是乌克兰（小俄罗斯人）、白俄罗斯（白俄罗斯人）与俄罗斯（大俄罗斯人），三个民族是密不可分的共同体，而乌克兰、白罗斯不应独自决定国家的命运，而是应该回归到大俄罗斯国的怀抱，也应此，在他的心中，这些前苏联国家都是俄罗斯所失去的领土。

乌克兰的特殊性

除了大俄罗斯民族主义外，乌克兰之所以被俄罗斯视为绝对不能失去的领土，其中更深层的因素仍在于乌克兰与俄罗斯数百年来分合不断的复杂历史。自从凯萨琳女王借由瓜分波兰取回了大多数乌克兰的领土后，俄罗斯帝国便透过许多法律不断迫使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乌克兰人逐渐融入俄罗斯的社会中，试图从语言、文化与宗教的去乌克兰化，找回过往基辅罗斯的荣光。这样的俄罗斯化运动一直到苏联成立后仍不断发生在如乌克兰、白罗斯甚至是曾被俄罗斯视作异邦的非斯拉夫国家中，这种无民族色彩的「苏维埃人」运动更是在二战时期达到了巅峰。

对于俄罗斯民族主义者而言，乌克兰就是俄罗斯，这种将俄罗斯、乌克兰与白罗斯视为三位一体俄罗斯民族的概念，这种诉诸于民族性的认同，是在人为力量不断影响、渲染而变得根深蒂固，其实正如中国与台湾的关系，透过人为塑造的「民族性」最终成为了向外侵略的理由。

我再次强调，对我们来说，乌克兰不仅仅是一个邻国，它是我们自己的历史、文化、精神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从普丁在2022年2月21日入侵乌克兰前的演说中的言论，不难发现，这种民族同一的论述对于普丁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同时，借由诉诸历史与反对外国势力干涉国内事务等方式(听著是非常耳熟)，普丁将「民族性」牢牢绑定再了对外侵略的原因上，即便多数国家早已无法接受这种帝国主义的思想，但对于俄罗斯菁英人士，这却是历史必然的结果。

作者在书末有提到，本书的创作初衷，便是起源于2014年俄国入侵克里米亚事件，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布里辛斯基曾说过的一句话「俄罗斯要嘛只能是个帝国，要嘛只能是个民主国家，不可能两者间得。」俄罗斯帝国主义在经历过不断轮回后，是否又会再次回归？如今再回头观察俄罗斯近年来在普丁领导下的行为，答案呼之欲出。

本书算是专门性满强的书，尤其是对于欧洲使不感兴趣的人可能稍微不推荐阅读，但若是对于历史与国际政治感到有兴趣的人，非常适合当作俄罗斯史的入门书籍，真的非常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