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寄託與救贖

許是我多心,總感覺劉怡婷和許伊紋這兩個角色,是有一點寄託在裏邊的。

於劉怡婷這個角色,就感覺是作者把自己寫了進去,有點兒在書中繼續活著,開展一段無人問津的生活之意。劉怡婷和房思琪兩個角色很相像,相同的年紀有著相同的喜好,只是前者相貌平平,而後者相貌出眾。兩者可以說是相互妒忌,劉羨幕房的精緻外表,房羨慕劉的爽真平凡,畢竟房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外貌招來災厄。

「但我不想以臉特別,我只想跟怡婷一樣。至少人稱讚怡婷聰明的時候我們都知道那是純粹的,長成這樣便沒有人能真的看到我。」

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劉怡婷更多的是象徵了讀詞這本書的讀者,也就是我們。伊紋在分別時跟怡婷說:「怡婷,我請妳永遠不要否認妳是倖存者,妳是雙胞胎里活下來的那一個。」我們沒有接觸,便知道了世界的背面。憤怒是一定會出現的情緒,所以伊紋也說:「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當成美德是這個偽善的世界維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氣才是美德。」

伊紋最後跟怡婷說了很多,最常出現的詞是「假裝」。「假裝」,略有粉飾太平之義;但放在此處,就算說是自欺欺人也是安慰與寬慰的一種方式。

劉怡婷看完日記之後跑到李國華的秘密公寓霸聲質問,她當著他的面把衣服脫光,要求經歷和思琪一相的痛。當然,李國華沒有理會她,還把她的衣服都踢了出去。

在那一刻,劉怡婷成為了一個匹夫。可是想的更深一層,這更像是作者想做的事,對社會漠視現實的質詢、對強權與凌虐的狂怒。

書出版後,現實中的李國華被聲討,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更多人成為了劉怡婷,她們用行為表示:從來如此,不一定是對的。

有時我會想,作者是不是想要一個態度。也會猜測,作者想要的是不是一句話。她脫掉所有遮蔽物,坦誠又赤裸地面對大眾,等待著一句:

「是我錯了,對不起。」

 

若說劉怡婷被寄託了房思琪生命,那許伊紋呢?我個人是覺得伊紋是救贖。

作者也很想被救贖,但她對未來已經不抱有太大希望,所以她創造了伊紋,想要通過她拯救自己。

「思琪其實跟伊紋很像,你看。」「的確像,眉眼、輪廓、神氣都像。」同樣喜歡文學,同樣有敏感感性的內心。「因為草莓有季節,我會患得患失,檸檬蛋糕永遠都在,我喜歡永永遠遠的事情。」可是這般美好的人,一個遇到了李國華,一個遇到了錢一維。

作為比較文學的博士生,許伊紋對世界的感受度會比他人來的更敏感。在她身上有一種矛盾,一種不得已的矛盾。自由,卻被困進了三綱五常;熱愛讀書,卻被婆婆嘲諷「肚子是拿來生孩子的,不是拿來裝書的」;脆弱的生命卻與暴力共存,孩子被打至流產,自己也差點因為血崩而死。

作者很溫柔,除了對自己,她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所以毛毛出現了,他喜歡伊紋,理解伊紋,明白伊紋。毛毛跟懂得跟伊紋一樣多,他有能力「把一個作家寫一本小說花費的十年全鏤刻進一枚別針里」,雖然那些富太太都看不懂,但伊紋總是可以看出來。

伊紋很幸運,她遇到了一個有共同語言,也願意聽她說話、尊重她的人。

是甚麼時候開始,伊紋不想當「錢太太」呢?是被打的那天起?是她意識到自己沒被當作是個人的那時候起?說不清理不通。「叫我伊紋就好嘍」,一遍又一遍,我是伊紋,不是錢太太,請看看我,看看真正的我。

毛毛看到了,從第一眼起就看到了,然後就淪陷了。毛毛之於伊紋,好的不真實。那樣溫柔,那樣包容。外人看了會很質疑,但對伊紋來說毛毛是真實的,他沒有動手打過她,就算是在同居的時候,毛毛也不曾碰過她。

於伊紋而言,毛毛是救贖;於房思琪,或說於作者而言,有毛毛在身側的伊紋是救贖。

請大家好好的活著,就算夜黑風高,黎明總是會到來的。好像聽到作者這般說。但我覺得夜太長,風太涼,所以先走一步啦。

北島在《波蘭來客》中寫:「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夢碎了便多了幾碟下酒菜。那心碎了,又該怎麼辦?

本文由作者【Niki Shek】創作刊登於HKESE,如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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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寫作喜歡思考,喜歡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個又一個不存在的世界;習慣觀察習慣聆聽,習慣用不用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筆在紙上「刷刷」劃過,手指在鍵盤上「噠噠」飛舞。這個世界很大也很小,日復一日的生活無聊又有趣,刷刷又噠噠,變瘋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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