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洩-我們還能和中國 happy together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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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電影是王家衛第六部作品。同時亦是香港第一部既沒有病理化或誇張化其同性戀主角,沒有把他們的性傾向強調或視為問題之餘,更把他們塑造成值得投入和同情的立體角色的電影。兩人在電影中相處得十分自然,和普通異性戀的情侶沒有任何分別,讓人感覺故事情節是可以發生在任何兩人之間,只不過電影碰巧發生在兩個男人-黎耀輝和何寶榮身上。

離散


一開頭兩人離開香港,前往阿根廷旅行。旅行的意思是指在固定位置之間移動,從出發點前往目的地,它也暗示了最終的回歸和可能發生的回家。兩人打算看完瀑布後就返回香港,但中途由於迷路和花光所有的金錢。兩人發生爭執過後就各散東西,但他們只能夠繼續留在阿根廷。輝一直想返回香港,於是他選擇努力工作賺錢回家。但榮似乎並不想回香港,他選擇依賴當地認識的性伴侶供養,這顯示出他對旅程仍然有一定程度的渴望。而隨住時間過去,他們兩人身份逐漸由旅行者變成離散者,而他們尋找家與身份的旅程現在才正式開始。離散有別於旅行,離散者需要居住當地更長的時間,以融入當地的社群,以及和當地人共享家園。隨著榮受傷回到輝身邊,兩人亦再次在一起。這也顯示出榮對回家的定義是回到輝身邊,而不是回到香港。於是兩個離散者結束獨自在異地漂流的日子,展開了同居的新生活。

家庭


輝在阿根廷建立的家,可以視為他對在香港這個家的象徵式渴望,即是實現單配偶制,一個能和榮穩定地發展親密關係的私人空間。在榮的手受傷,被迫留在家中康復之際,對輝而言,這是他們在一起時最快樂的時光。由於榮的雙手都纏住繃帶,輝便要同時扮演好老公和賢妻的雙重角色,一邊賺錢養家,一邊照顧受傷的伴侶。但在這段時間中輝的快樂是矛盾的,因為當中掩藏了控制慾。隨著榮日漸康復,輝害怕失去對他的控制也更顯然易見。他的控制慾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對快樂的定義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而我們從輝多次拒絕把護照還給榮的這個舉動得知,這種對忠誠的渴望和佔有慾是具破壞性的。


第三者


當輝在一間中式餐館打工時,他經常和榮傾電話。有一次,員工小張趁輝放下電話離開之際,他拿起電話偷聽。因為在好奇心促使下,他想知道到底是誰能讓輝如此快樂。但他這個無心的舉動成為了兩人關係結束的導火線,觸發了輝和榮之間最激烈的一次爭執。榮認為輝在外有新歡,但輝極力否認,更反指他在外有很多性伴侶,最後更把榮趕出公寓。

如果把小張和榮兩人之間作比較,就會發現他們有很大分別。榮為人自我中心,小張則善解人意。榮任憑己意,隨便地進出輝的人生,甚少顧及對方的感受,甚至當輝在發燒病倒時,都以受傷為由,要他去為自己煮飯。相反小張是個很好的聆聽者,能給予輝穩定的陪伴。小張也感受到輝因為榮的離開而感到悶悶不樂,於是提議他把煩惱錄進錄音機,讓自己帶到世界的盡頭。與性格難以估計的榮一起時,輝要扮演照顧者。但當他和小張一起時,就變成了被照顧者。再加上輝和小張對家的看法比較近似。小張在阿根廷旅行結束後有打算回家,還有當他再離開阿根廷前注意到台北正值晚上,從而思考父母做生意的地方,遼寧夜市開了市沒有。正如輝在屠宰場上夜班以過回香港時間,這裏展示出兩人都有對自己的家產生思念。

由此可見,其實小張和輝一起會更加適合。小張也曾經說過喜歡聲音低沉的女生,雖然我們並不肯定小張的性傾向,但肯定的是輝和小張一起時會更自在。即使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向對方互生情愫,但小張早已由觀察者變成介入者,間接令兩人關係破裂,卻同時令輝脫離不停和榮重頭再來過的循環。

矛盾


這兩個角色的行為都充滿了矛盾。榮表明上不需要家,但一旦確保輝還愛他,他就會再次離開這個家,出去尋覓新歡,然後當他厭倦在外的生活時,才會回歸輝的身邊,和他從頭再來一次。輝雖然渴望和榮建立家庭,但他知道只有榮在受傷時這個家才能維持。當榮康復後,這個家就會分崩離散。他想藏起護照來留住榮,儘管知道對方一定會為此感到非常憤怒,甚至導致他會馬上離開自己。但這個舉動亦有可能是輝想打破這個不斷重複和榮分分合合的狀態,儘管和榮一起會為他帶來快樂,但他知道自己始終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兩人的價值觀完全相反。所以想透過藏起護照這個行為,讓他生氣到要離開自己。雖然他知道終有一日榮一定會回來取回護照,但他只能在榮對他說出那句之前 ,選擇避得就避。

其實兩人的價值觀完全相反。性格上,輝比較理性 ,而榮就比較感性,導致兩人所做的行為都有所不同 。輝在情感上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並且有酗酒和暴力的傾向,於是當情緒爆發時,會選擇透過酒精或暴力宣泄。相反榮經常真情流露,但他不時把情緒強加在輝的身上,令對方長期處於情緒爆發的邊沿。除此之外,兩人在生活習慣方面都有所差異,輝忠於單偶制,但榮不介意和眾多性伴侶發生關係。輝下班後會立即回家,寶榮則熱愛到街上尋歡獵艷,留在家中只會令他感到受困。因此可見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 ,導致兩人由始至終都沒有辦法長久地快樂在一起。

但最有趣的地方是當兩人分開後一度互換身份。當榮和小張都從輝的人生離開後,他失去所有精神支柱,亦再也不需要維持家庭。於是他選擇像榮一樣放縱自己,去公廁中主動碰撞一名男子,以試探他的性傾向,又去到播放男同志色情片的電影院,讓一個男人替他口交。但發泄過後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在寂寞時和榮一樣,自己也有和榮相似的時刻。最後榮搬進了兩人曾經同居的地方,並開始整理房間和擦地板,其動作簡直和當初的輝一模一樣。但這個家早已經人去樓空,他也發現到自己的護照。這證明了對榮有強烈控制欲的輝,已經不再對他有任何留戀 ,正式拋棄了對他的愛。這時候榮才發現所有事情都已經太遲,只能夠獨自在他們曾經的家,抱頭痛哭。

政治隱喻


在結局當輝想起香港時,我們可以見到顛倒的香港城市景觀畫面和聽到電台廣播。這段片段的作用並非喚起懷舊與思鄉之情。相反他們的作用在於把香港去定化和陌生化,甚至透過將畫面顛覆香港至無法回頭的程度。這裏可能意味著97之後的香港會經歷一個極大的顛覆,令香港人對香港感到陌生。再加上那段行車片段,只讓人知道在某條香港馬路上前進,這裏暗示香港前路茫茫,沒有人可以肯定香港未來會變成怎樣,更加沒有可能知道到底香港最後會何去何從。對比最後台灣地鐵前進的畫面,鐵路有明確的目的地,和不知前往何處的香港馬路畫面作比較,更讓人有安心感。這亦都暗示比起早已獨立的台灣,仍然是中國一部分的香港,未來會有更多不明朗的因素。

除此之外,一直堅持要回香港的輝離開阿根廷後,竟然沒有立即回港,反而前往小張的家鄉台灣一探究竟 ,誰都不知道到底輝最後有沒有返回香港。這也顯示出香港人在心底裏未必把香港當成自己真正的家,他們只追求一個可以讓自身和家庭穩定的安全地方。當香港未來可能出現危機時,就會馬上想離開香港,前往下一個更安穩的地方。雖然部份原因源至於中國帶給香港的不安全感,但歸根究底都是香港人的心態問題。如今97移民潮重現,正正證明了我們再也不能和中國重頭再來過,回去那段曾經Happy Together的短暫時光。而最後選擇留下來的人,唯一可以做的是努力裝備自己 ,嘗試改變香港人的命運,去建立一個真正屬於我們香港人自己的家。

 

參考書籍
膠卷同志:當代中華電影中之男同性戀再現
作者:林松輝
香港發行:手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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