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的流浪歲月回憶錄》 - 隔離(一)

澳門皇庭海景酒店十樓的一間房間

續上篇:《九個月的流浪歲月回憶錄》 - 抵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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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型巴士上,一行人始終靜默無語……

前往隔離酒店期間,我沒怎麼滑手機,只愣愣地凝望車窗外的景致。我近距離看見雄偉的銀河酒店,真想立即進去玩一把角子機,可惜轉瞬間它已不在我的視線中。離開香港去到別的地方,不用再面對鋪天蓋地的疫症消息,我心境變得怡悅開朗是不假,但同時也覺得自己是坐在囚車上一樣,彷彿我們是一群從遠方來的難民。明明外面就是繽紛的花花世界啊,我卻無法踏足,難免有些怪異的失落。

澳門面積很小,所以我們也很快抵達酒店。我們所入住的皇庭海景酒店,已全面用作醫學觀察,因此大堂的人員配置與一般酒店全然不同。一進入大門,可以看見右邊放滿凳子,有不少人坐著等候。他們身邊都放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相信是已修畢十四天隔離修行的前輩。我衷心恭喜他們,同時希望自己亦早日坐上他們之位。

我們上前去到左手邊的長桌旁排隊,那兒有職員協助接受隔離的人士辦理入住手續,換而言之辦入住不是在酒店前台。入住的手續並不繁複,辦理妥當後職員會遞上房卡和一些文件,比如是隔離須知和健康監察紀錄表,拿上便可以到前方的升降機上房。

臨進入升降機前,我回頭跟與我共患難了幾小時的「團友」揮手道別,但我沒有任何不捨。一來他們只是我萍水相逢的過客,我們之間甚至沒什麼交流;二來這個道別不是離去,即使看不到聽不見,我們都知道彼此就在大家附近,並且能在十四天後重逢。

我進入升降機按下十樓的按鈕。當升降機門再次打開,我看見有一名穿上防護裝備的人員在駐守,他站在一張很長的長桌旁邊,桌上全是擺放著醫學隔離用的物資,比如淋浴露、毛巾和垃圾膠袋。我跟他點頭打了句招呼,然後尋找自己的房間。

走進房間第一下的感覺蠻正面的,裡面乾淨整潔、裝修平實、空間感蠻大。除了房間面積本身較大之外,它的樓高亦較高,還有一個視覺觀感很不賴的長方形玻璃窗。窗外向著的不是大海,看上去只是一條河,我完全被酒店的名字騙了,但景色也算不錯。河對面的建築物挺摩登,一開始還琢磨著澳門是在什麼時候建了這些樓,後來看手機地圖才發現對面原來是大陸的珠海橫琴。

我在房間打理一下行李箱裡的物品,然後拿乾淨衣服和毛巾去洗澡。在要碰那個行李箱時,我都擔心著上面會不會有病毒,畢竟那是從香港帶來的,於是我又把它擦了一遍。回顧2020年在香港的頭半年,那簡直就是人生中的黑暗時期。我當時對於疫情是極度神經質,尤其是不懂得為什麼那時候體溫總是偏高的,於是天天量數十次體溫、一有點小毛病就懷疑自己確診、每次去超市買完東西都用消毒巾擦一兩遍、在街上什麼都不敢摸……終日活在惶恐和憂慮之中。

所以當一來到報稱沒有確診個案的澳門,我原先極度崩緊的精神得到了很大的解放,甚至在房間裡亂跳亂滾亂摸,以宣洩有感身處於無病毒空間的巨大喜悅!

當一切都整頓妥當後,時間也到了日落的時分。我懶洋洋地在房間看看風景,刷刷手機,沒多久隔離的第一餐飯就有人按鈴送來。送飯的是一名身穿全套防護裝備的人員,他說的是普通話,顯然是從大陸來的外勞。他的態度挺友善,給我遞上晚餐並用額溫槍替我量體溫,說每天晚上和早上送餐時他們都會為隔離人士量體溫,然後讓我自行在健康監察紀錄表上紀錄下來。

我謝過他然後關門。由於我早就感到餓了,拿到餐後馬上放桌上打開。可一看,裡面竟然就一碗牛腩河和一個蘋果!我心情瞬時有點不太美,感覺份量實在少了一些。

然而當我吃下去的一刻,不美的心情馬上騰升起來,那碗牛腩河的味道太讚了,簡直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牛腩河!我十分肯定這種讚並非因為我餓肚子的緣故,而是它本身的真材實料,給孤單的我帶來了滿滿的幸福感。

吃完牛腩河後外邊的天都已黑齊。我一時興起關上房間的所有燈光,坐在窗邊一邊啃那個蘋果,一邊放目遠眺窗外琴澳的絢爛夜色。那一刻我感到無比的平靜和寫意,隔離酒店是個溫暖的安身之所,而外面閃爍著光輝的世界也如天使般溫柔,讓我不禁心想這樣的隔離多隔幾次都不嫌多。

我只是孤伶伶一個人,但酒店卻安排我一間雙床房,於是我挪開床頭櫃,把兩張床搬到一塊變成大床。臨睡前我打開手提電腦上了會網,可這堂堂四星級的酒店,網速卻差得讓人直想罵髒話。我不想浪費自己的流量,只好勉為其難順著它的,姑且當作練習耐性。

獨自隔離的第一個夜晚,我睡得可甜了,不知不覺間便墜進了夢鄉……(續)

本文由作者【子川】創作刊登於HKESE,如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創作者
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 曾獲澳門文學獎中篇小說獎項 目標是藝術地活下去,活得快樂自在 同時願世間所有善良的人都幸福快樂 歡迎任何文字或剪片工作查詢(包括小說、遊記、網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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