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划破永夜的星芒》
我看见了。
那是一个无光的朝晨,一晚狂雷雨暴的洗刷过后,满目苍夷。夜雾仍未退去,漫天的乌云漆黑笼罩了大地,天空也为之哑然,太阳也为之沉默。走在路上,草木被大雨冲刷得没了生机,折断了腰身;蝴蝶的翅膀被狂风撕裂,趴在路旁的碎石上残喘著;擎天的大树倾倒,鸟儿四散,尘土飞扬,残破的枝头上仅有几片绿叶垂挂 —— 猝然,眼前出现了一株小草苗,大风刮落的巨石压著那矮小纤细的身躯,把那小苗身对折再对折,紧掐著它的咽喉,彷若快窒息一般;小草苗头上的嫩叶被飓风摧残得再没了直挺,细小的叶子干裂、无色,再没了往日的稚气;细细的根须在碎石间找寻著出路,弯曲扭卷 —— 在风波与暴雨的巨手下,它可曾想过屈服?
我看见了。
那是急诊室中的景象,早产的婴儿身子仅有手掌般大,在保温箱中蜷缩著;半透著血管的皮肤满是红疹,一碰便碎,小小的心脏在胸间微弱地搏动,静脉连通著输管,小手不时抽搐;在临终病房中,瘦骨嶙峋的老人双眼已然盲冥,眉头紧皱,呼吸薄弱;傍晚的昏光顺著窗缝照在老人手中紧抱的合家照上,默哀著老人的孤寡;令人窒息的病房中,没有欢喜,仅有心跳监测器规律的声响,无助、可悲 —— 在死神的叫唤中,在孤独的悲鸣中,他可曾想过屈服?
我看见了。
辗死在公路的雏鸟,饥荒中嚼著黄土的孩儿,风雪里无边白皑中悲残的小花 —— 在无情的宇宙下,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苦厄,太多太多无声的劫难,在无穷苦痛的三千世界里,那无数个挣扎的生命,他们可曾想过屈服?
可他们没有。
那在巨石下的小草苗贪婪吸取著雨水的甘露、沐浴著雨后的阳光,在缝隙中生长著、蔓延著,长出了绿叶,长出了枝桠,最后突破了桎梏,将巨石化为了攀登成长的长阶;那保温箱里的早产儿,将插著的输管化为营养,将温箱化为培养地,他的血肉疯狂生长,长出坚韧的血管,胸间回响著有力的脉搏 —— 我看见了,那是生命的本能,那是在无抗的命运前不屈的意志,即便小草终究归于死亡,即便婴儿终将迎来夭折,他们坚强抗衡命运的热烈不会消亡。
给他们、给所有在无情宇宙前无声抗争的生命们,我会铭记你们的意志,将你们燃烧的灵魂撰写成炽热的战诗,去吧,去到那再无苦厄的乐园,在无休劫难的漫漫长夜中,战歌将为你们而奏,颂诗将为你们而唱,你们将自无止的苦难中跃升,化为万千颗照彻黑夜的流星,以燃烧的意志突破枷锁,突破残弱的躯壳,烧尽凡世的无情与唾弃 —— 然后,天边破晓的朝阳将在你眼前示现,虹彩般温热棉柔的云彩将在你们脚下延展,在彩虹的尽头,和谐的颂乐将带领你们去到那永恒的花海,至此,世间将再无苦难,再无盲冥,再无孤独,再无病痛 ——
在那永世幸福的乐土中,我看见了生性的光明,我看见了超脱浮世的魂灵,我看见了,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