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幸做姐妹

最近讀到今生有幸做姐妹,寫著這篇閱讀理解時,那段零星回憶突然全冒出頭來,我想起了許久未見的姐姐。

別人的姐姐興許是嚴厲,興許是溫柔的,偏偏我的姐姐兩者皆非,好吧實質是我已經記不清她了,但還隱約記得她有俐落的短髮,圓潤臉頰下總帶著笑,愛稱我為佩佩。

 

我只記得,那年我還在上幼兒園,每每放學回家後一踏進家門,問的第一句便是“婆婆,姐姐呢?”“她在廳里呢!”外婆沒好氣地答。
 

外婆將我背後的書包褪下,再替我拎出作業。姐姐在長方桌一頭,我就在另一頭,各自寫著功課。姐姐總是安靜地做完功課,我卻是吵吵鬧鬧的,而外婆總是誇我比姐姐好,令我滋長了無名頭的優越感,我就天真的認為,姐姐比我傻。


 

在我的記憶中,自從搬離梧崗里後,姐姐並非常常出現在我世界里,於是我見到姐姐時,總是格外興奮,她還躺臥在床時,還算能走動及與我說說笑,我提出想與她玩遊戲。那時冰箱在姐姐房間里,六七歲的我總是對所有事物都充滿好奇,我笑眯眯地對上了姐姐的雙眸,姐姐心領神會,立刻說,你要收拾乾淨喔。我肯定答應了,便從冰箱拿出一塊又一塊的冰塊,暢想自己在未去過的泳池里,又把游泳圈(自制)環住我的腰,玩得不亦樂乎。小孩總是這樣的,玩夠了自然不肯收拾,於是將狼狽不堪的房間交由我的傻姐姐來收拾。

 

再過了些時日,姐姐越發賴在床上,自從那次留下爛攤子,她雖沒有多怪罪於我,但基於逃避心理,後來數天她的房門我也鮮少推開了。那時適逢新年佳節,親戚紛紛來訪新居,大伙兒聚在廳里,有說有笑,突然地聽到不遠處似乎有東西墜落在地,聲音很重。我們均沒有留意這聲巨響,繼續談笑。眾親戚散後,外婆在姐姐房間驚叫,我聞聲趕去,發現她額上多了個鼓包,或許是小孩的惡趣味,此情此景像極動畫情節,我不明所以,只覺得,姐姐也太笨了。

 

姐姐最後的一段時間是在醫院度過的。我以為她也許是因那次受傷入院,很快便回到我身邊,身上滿是又粗又細的管子的她,樣子很是虛弱,幾天時間便比以前變得更瘦削。記憶最深刻的是,我留在病房裡,爸去了繳費,姐姐對著我伸出手,我自然地握著她的手,十指交錯,她指間滲透出冰冷,又是那麼輕輕的包裹我。姐姐已經說不出話了,或許此刻無聲勝有聲,當時的我,卻全然不知這是僅余幾次能見到姐姐的機會了。

 

其實沒有任何刻骨銘心的道別,姐姐就這樣離開了,消失得還是讓我不明所以,未懂生離死別的我,看見她沈睡在玻璃下的容顏,甚至心想下次也許還能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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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回去舊居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姐姐是患病了,出生時手術刀不乾淨所致。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曉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從來沒人告訴我,想起以往的時刻,發現只有我是蒙在鼓裡的。外公見我已經長大,從匣子里翻找出姐姐許久以前寫的一份日記給我。

 

我驚奇地發現,裡面寫的不是她的日常,一撇一捺間都是關於我的事,有出生時她見我白白嫩嫩的模樣、有我咿呀學語時,她見我極具活力的模樣……姐姐比我想像中的愛我,我卻感受不到。可惜她早已隨著時間,在我世界中淡化,因為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再出現在我的世界里。我對她的記憶早已所剩無幾了,我只剩下愧疚,只有陸陸續續想起了這些,姐姐才終於漸漸清晰,我的視線亦隨著模糊,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看見那個很愛很愛我的姐姐。

 

思念很痛,聽見她以前很愛的歌是痛的,遺憾起來還是痛的。我的傻姐姐,你究竟會否因為被我忘記而感到遺憾呢?我遲來的眼淚對於她來說,是不是有些殘忍呢?在那次我們將她遺忘在一旁,是不是感到孤單了呢?今年我也15歲了,而在黃泉路上,那時15歲的她又會不會害怕呢?我埋頭書寫,不敢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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