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忽略了不少日常生活中的美好(2023年HKDSE中國語文試卷二寫作第二題)
都說人生多是茫然,前路儼如迷宮,有人大步流星,有人閒庭信步,有人越趄不前,更多者亦步亦趨,在浩蕩的世間隨波逐流,浮沉隨緣。試問大家可曾駐足欣賞雄偉壯麗、蜿蜒曲折的迷宮?但事實上,眾人卻是馬不停蹄尋求「出口」。以我度之,諸君在俗世中大多一葉障目,忽略身邊的美好,但正是這些美好,恰恰是人生經歷的意義。
人生變幻莫測,為生計奔波勞碌,往往錯過生活之美,而珍惜美好者卻能自我開懷,達致心之所安。東方泛白,小巷一隅長出小草,嫩葉青翠欲滴,倘佯在陽光下享受沐浴,昭示自己充沛的生命力。生命不息,驚嘆造物,醫院的走廊傳來嬰兒的哭聲,是降臨世間的祝福,所有生命都值得保有美好的期待,準備美好的相遇。可惜,「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現實中人們庸庸碌碌,日出日落皆作,所求不過錢財身外物,忽視追求金錢的初衷是快樂。大家下意識認定彼此只是社會上的齒輪,執著升遷和降職,選擇默默承受超乎自己負擔的壓力,從追求生活變成乞求生存,怨天尤人,因物而悲,桎梏欣賞「美」,無法細賞那路邊的花草、雄偉的古樹、沁人心脾的微風和皎潔的月色。君不見日本加班文化之盛,過勞死人數不計其數,追求金錢帶來的快樂,卻變成與世長辭,意義何在?人們在面對「春水滿四澤,夏雲多奇峰,秋月揚明輝,冬嶺秀寒松」的美景時,只顧匆匆而過;坐擁珠寶、首飾時,卻只懂珍藏而不思佩戴;盛載山珍海味時,只會狼吞虎嚥,如牛嚼牡丹。一切的失去,如只為更多名利,豈非是莫大錯失?遙想當年種種,陶淵明辭官歸隱,「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得悟心中平和安樂;柳宗元被放逐永州,終在西山心神凝聚,形體釋放,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歐陽修被貶官,卻在大自然體會山水之樂,在民間體會樂民之樂。可見,在日常生活中,倘若能欣賞尋常的美好、大自然的奧妙、宇宙的遼闊和無垠的蒼穹,內心則是舒坦寬廣,杜絕庸人自擾。除生死外無大事,及時行樂,經歷自我賦予的意義,適度滿足口腹物欲,莫讓自己與世間的美好擦肩而過。
個人生活之美當然要珍惜,擦肩而過是遺憾,但往往人生最大的遺憾卻是最難能可貴的親情。觀乎今世,科技的進步讓親情變疏淡,孩童對手機愛不釋手,對父母的關懷視若無睹,平板電腦活生生將親人之間築起高牆,將熱辣滾燙的湯涼了半截。又或許是父母之愛生而有之,世人視作理所當然,日夜奔波勞碌,只為供養我等長大成人;在我等徹夜未歸時,父母在沙發上憂心等待,以致疲極而睡;在我等失意之時,以婉言勸慰,灌溉心田,成為永遠的避風港。可憐天下父母心!假使我們仍有幸與父母共處一室、承受雙親恩澤時,誠宜抱持感恩的心,認真體會父母的良苦用心,為生活注入暖意,亦應反哺父母,共享天倫之樂,讓這種名為「親情」的溫暖,綻放在大街小巷之中;否則,若果我們選擇性失明,辜負父母打造的美好,如棄草芥,而父母百年將到,甚或駕鶴西去,才驚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對我們而言,父母是重要的過客;但對父母而言,我們確是陪伴走向終點、至死不渝的旅伴。父母作為我們牙牙學語的初見,一直引導我們前進,陪伴我們長大成人,珍惜健在的父母,莫等失去才遺憾,人生最大的意義,是珍惜陪伴自己經歷的美好。

當然,大多數人肯定認為紙醉金迷、吹捧眾星的生活,才是所謂的「美好」。物質和慾望似乎能滿足肉體、短暫刺激人的精神狀態和填滿空虛的心靈。不過,肆意的自我放縱過後,卻再度迎來貪婪的侵擾,反而突顯埋藏深處的自卑,這些虛妄不是美好,而是毒藥。
愚人不但捨棄自我關懷和可貴的親情,更無視社會人性的光輝,盲目追求物慾,卻不知不覺暴露自己的懦弱。物慾橫流之時代,世人不惜花費重金追星,殊不知只被當作提款機奉獻青春,愚蠢至極!如今香港部分學生、婦女爭相吹捧所謂男團「偶像」,尋求視覺上的譁眾取寵,上述並非美好,只是飲鳩止渴。彼等視「蟬翼為重,千鈞為輕」,渴求仰望高高在上的「偽神」,恰恰突顯其內心的空虛和自卑,自輕自賤,浪費生命和時間,拱手奉獻自尊,可笑之極! 囿於細若微塵的瑣事,可調「蓬之心」也夫,精神桎梏,無法感受真正的美好!那麼,何謂恆久綻放世間的光輝?甚麼人才是值得追尋的偶像?是心懷天下的賢人!其可索自千古,亦能放眼當下。張機、華佗懸壺濟世,著書立說以博施濟眾;孔融讓梨,盡顯兄友弟恭;范仲淹憂國憂民,以天下為己任,盡顯高尚情操。日常教科書將遙不可及的歷史人物呈現眼前,如在身邊指引明燈,引領窺見人性耀眼的光芒,為何視若無睹?古人之說或是遙遠,揆諸當下,香港曾被非典型肺炎肆虐,醫護人員日夜奔波勞碌,無間斷診治病人,謝婉雯醫生自願由內科病房轉到非典型肺炎病房工作,孤身犯險,捨命救死扶傷,最後因染致命病毒而犧牲,哀悼的市民一望無際。謝婉雯擇善固執,是殺身成仁的烈士,其民胞物與、推己及人的善心實為吾輩楷模。世間如此美妙,社會人性美景多嬌,仰望暖陽,感受社會中的善意,豈不美哉?

你說窮盡一生追求名利,卻是手執細沙,終歸一無所有;我說人到垂暮之年,白髮蒼蒼,日薄西山,才真正懂得品味生活。塵歸塵、土歸土後,萬般帶不走,一切的意義只在於經歷。人生如飛鴻踏雪,雁過不留痕,何不放慢腳步,學懂慢活?以「禪」的生活態度,逐一細味世間百態,那周遭的可貴、親情的牽絆、人性的光輝,自然皆歸君所有。如斯,人便能真正得到內心的安樂,不再被科技蒙蔽重要的人情,不再被世態炎涼蓋過人性的光輝,不再被個人的得失遮擋造物者的偉大恩典。願君覺悟,所調的桃花源,不在他方,就在心中。心如明鏡,觀照萬物,看見日常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美好,便是人間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