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我而已

刺骨的海水沒過頭頂,我感覺快要窒息,冰冷咸腥的慌亂灌進我的口鼻,胸腔的冷脹難受似乎和我心底的無助相呼應和,我的手腳胡亂拍打,卻完全沒有辦法停止下沉。急忙地想要要抓住岸邊隨便別人丟給我的浮木,但我的沉重壓抑,卻壓著他們給我的救贖向下沉淪。好像早就知道,能救自己的,向來只有自己。

好像,很久沒有跟內心的自己對話了,把自己禁錮在無盡黑暗,在死胡同裡鑽牛角尖到頭破血流,也不知道怎麼離開。有時候,我們都會忘記,世界的中心並不是我們,我們不過是組成世界的微粒塵埃罷了。

把自己禁錮起來,在自己的世界裡,忘記了有多久。過度在乎別人看我的眼光,覺得沒有差勁的自己在他們眼中,似乎就僅只是跳樑小丑,可笑而又令人憐憫。

 

為了找回我自己,我拚了命,想去尋找自己真實的模樣,我以為最初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自我,殊不知,其實不盡然。人都會變,當下最符合自己經歷和想法的,才是最重要的,可惜的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

我在自己的世界裡找尋自最初的模樣,也盲目地認為,我最初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到底能去哪裡找呢?

經歷社會化,慢慢長大,褪下我們的單純、青澀和善良,就像一滴墨水滴入純白無瑕的水裡,墨水漸漸散開,似無痕,卻確實存在。

 

沒有人永遠不會變,受過的傷,怎麼可能會忘記?有時候,我們都太執著,太倔強,想用頑固留下一點尊嚴,卻在旁人眼中顯得好笑而可悲。太執著找出最初的自己,以為過去的自己似乎就是最好的,以為那份善良和單純才符合世俗底下的期待,卻忘了,我對自己的期望,也忘記了笑容。

 

我太拘泥於社會道德下的框架,確實,上一輩為我們設下的路,憑甚麼要我們像毫無知覺的魁儡,傻傻被控制?

 

在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世界裡碰壁,頭破血流的掙扎想要出去,卻永遠找不到出口,並非沒有痛覺,甚至可以說也許已經痛到麻木,只想逃離的急迫已經讓我無暇顧忌那疼痛。沒有勇氣面對,渾身是血的自己。

我在圍牆上留下一個一個血手印,盲目地摸索著,心底的溫度和牆壁冰冷的觸感相呼應著,絕望是個深淵,而我正無助的墜落,卻不自覺的扯著嘴角,微微揚起苦澀的弧度。

 

為了不想讓朋友擔心,我也開始笑著學會說沒事,腦中的空白、手上的慌亂和眼神底下的垂死掙扎,卻無不出賣了我自己。

 

似乎開始懂得屈原的無奈,決定投身汨羅江的避風港。

 

家,是多少個人的避風港?卻從來都不是屬於我的避風港,我也曾奢求擁有一個避風港,世俗眼中的。兜兜轉轉,能讓我有安全感的,自始至終都只有我自己。受過的傷不會痊癒,只是人都該往前走,新的美好經歷確實會讓人被治癒然後結痂,卻始終留下疤痕;有時候我們都只是被時間推著走,不敢掀起衣服看斑駁而腐爛的傷口,還有那留下的,沉重中帶有無奈的腳印。

 

為了身邊人的笑容,我盡可能設身處地的,讓身邊的人開心,我希望他們覺得有人理解他們的感受,卻也隱約帶有一絲期望有人會來理解我。很多人說過:「當你付出,就不要奢望求回報」但人都是自私的,能做到完全不求回報的究竟有幾個? 有時候不過就是口不對心罷了,難道不是嗎?

 

為了怕身邊的人擔心,所以我隱藏自己的情緒,報喜不報憂似乎成為習慣。也許深刻體會到,這就是成年人口中所謂的「長大」。

委屈,究竟有多難受? 我很清楚,非常。所以我會立刻出現,只要他們需要我。有的時候,並不奢求一模一樣的對待,要的只是一句在我難以支撐下去時,告訴我:「我在。」甚至只要一句:「還好嗎?」都足以讓我破防。

確實,沒有人有義務為誰做這些,但內心深處隱隱約約的一絲期待讓我不斷失望,然後再受傷。我也曾充滿善意地看待這世界,相信著「只要善待這個世界,世界就會善待我」,但實則,不盡然。

 

一遍一遍的真心待人,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開始逃避,逃避自己受過的傷。我知道很痛,也自己明白看錯人,但倔強如我,怎麼會願意承認這件事?

所以當別人問起,淡淡地一句「沒事」從我口中吐出,似乎瀟灑,卻在夜晚按著我止不住血的傷口,在心底默默哀求時間,讓我遺忘;我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但視線的模糊是最深刻的嘲諷。

從小時候的嚎啕大哭,到現在在電話的另一頭流著眼淚談笑風生,無庸置疑的,我長大了。

滲著血的傷口,血淋淋的事實擺在我面前,我還能逃去哪?

 

一次次相信後的背叛,我築起了防備,寧願成為傷害別人的人,我也不要再受傷。多幼稚啊…但我,真的怕了。

 

我沒有大家想的這麼成熟,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大肚,我沒有可以坦然面對世界的那份灑脫,我只是個人,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的女孩罷了。而在聽到別人說我成熟懂事的「讚美」時,笑而不語,是我唯一能給出的回覆。

 

應該大家,都怕被誤會吧?連我也不意外,以前的我也曾經想過據理力爭,但後來,扮演大家心裡喜歡的人真的好累。累到讓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去承認,自己並非完美。

到後來,我也確實放棄了解釋自己這回事,似乎,會相信你的人就會相信你,是嗎? 

 

其實到最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世界應該長什麼樣子。

在迷茫的世界裡漂浮的太久,遊蕩在灰色的邊緣地帶,毫無方向性可言。如同過去的我,被拘泥在從小到大被灌輸的觀念底下,被告知:「我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方向」。

沒有人教過我是誰,沒有人教過我要善良,沒有人教過我應該要怎麼面對傷痕,我一路摸索,跌的血肉淋漓,卻還傻傻地以為只要我善良,世界就會善待我,好似一個傻子,對嗎? 

 

雖然防備心建起來了,但心底卻還默默相信這個觀念,所以不自覺的想要善良,不自覺的想要站在在乎的人的角度幫他們據理力爭,即便最後被眾人指責成為眾矢之的,被其他人唾棄。

 

我習慣了把他們看的比自己還要重要,所以我真的好在乎,他們對我的想法、在乎他們心中如果選擇要丟下的人,我會是第一個。為我在他們心裡的位置永遠不如其他人在他們心裡的位置,暗暗難過,卻仍舊甘願付出。

我就是這麼傻的一個人,被傷了無數次卻還隱隱約約抱著期待,明明深知沒有期待沒有傷害的道理,卻還一遍一遍的幫自己止血;告訴自己「沒關係,下一個會更好。」但當我失魂落魄開始遊蕩,對身邊的人不抱持任何希望的時候,又會有人跳出來告訴我,「你變了。」

 

是啊…我變了,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然後拼命的想要變會以前的自己,卻發現怎麼找都找不到了。我到底在哪…但這聲心底的吶喊,自始至終都如同船過水一般,杳無蹤跡。

 

那些質問就像鹽巴撒在我以為已經結痂的傷口上,讓我知道,其實我從來都沒好過,只是習慣了疼痛,所以麻木,可以毫無感覺的繼續往前走。

 

就像一個人原本快樂的生活著,驟然的電閃雷鳴把他趕到陰暗山洞裡。然而比起外面曾經的風光明媚,山洞裡的陰涼刺骨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他想要出去。

但每當他以為烏雲消散了、雨終於停了,走出去卻仍然被閃電打到、被兇猛野獸當成獵物追殺,又或者是認清那些他以為是真心的動物朋友們,不過是把他當成豢養的玩具罷了。

太多的真心錯付、無數傷痕的鞭打,讓曾經朝氣蓬勃、善良真誠的人,寧可回到陰冷的山洞裡待著,寧願被無盡陰暗和冰冷包圍,也只相信自己臂膀裡的一絲溫暖。

因為只有那裡,他才能得到少有的安全感;因為那裡只有他自己。那個即便受過傷,也曾選擇善待世界的少年,已經不復存在了。

其實我好像也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我不知道可以找誰說,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我不知道朋友們會怎麼看我,可能又會覺得我在胡思亂想,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應該吧?

壓抑情緒已經變成習慣,無處釋放,只能選擇遺忘,但實則上卻僅僅是麻痺而已。

但即便如此,在看到別人難過的時候還會一股腦衝上去,不管他們需不需要,如同飛蛾撲火。我真的很希望,看到身邊所有的人都開心,但我…其實已經忘記開心應該要長什麼樣子。

其實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我做不到放著別人不去管。我自己無處釋放的情緒讓我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流淚,為了什麼而崩潰。

太多事情了,你要問我為什麼哭,為了什麼而哭,我會說我不知道。也不要因為想知道發生什麼事而抓住我的手,因為衣服會被鮮血浸染,掀開來我只知道,我很痛,深入骨髓的疼痛讓我沒有辦法停下來休息,我需要轉移注意力。而忙起來可以讓我逃避所有的事情。就像在火海上,盡可能保持優雅、高傲的,跳完整隻舞。

 

苦澀從心底蔓延到嘴角,表演的人總是面帶微笑,火光映襯著被淚水浸滿的眼眶,一身傷的我仍舊希望身邊的人過得開心,希望可以滿足眾人的期待。在這看似華麗的舞蹈中,血色的裙襬和熊熊燃起的熾熱,相呼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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