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場上球光轉

圖片來源︰香港電台

體育活動吸引,不論觀賞、鍛煉、競技,各有愛好者,其中扣人心弦之處各自領會。愛好至組織一群友好,安排妥當各項條件,令活動得以進行,就不只愛好,還有統籌能力、與人為善的取向、自律的習慣,甚至無私付出的精神。

 

Joe 是一個中年男性,任職人事培訓,愛好足球,多年來以球會友。他在公眾假期時會租用足球場,相約朋友一同踢球。起初 Joe 預訂硬地球場,後來他和朋友年紀漸長,在硬地場上跑一會就膝痛腳痛,就租用仿真草球場,既避免傷患,又增加踢足球的實感。但凡留意時事,或嘗試租用康文署轄下足球場者,均知曉租訂該類球場何等困難,不是給團體預訂,就是被「炒場黨」一掃而空。政府聲稱打擊炒場,多處落閘,增設關卡。炒場行為壓制了多少,未有詳細研究,市民大眾租場日益困難則立竿見影,Joe 要在公眾假期六日前,早上七時精準無誤地登入康文署電腦系統。別妄想提早登入,該系統在 6︰45 至 6︰59 關閉,準時七時才再度開放。重啟後還要經過「人類認證」,才可輸入使用者編號和密碼登入,再選用一早設定的租場範本(內含租用日期、場地區域、時段),按十來個鍵,與全港租場者爭先恐後,才有望租得場地。可幸的是 Joe 旨在預訂假期早上的場地,甚至最早一場——八時正開始——也不拘,憑藉多年租場的經驗,已訓練出有如機械的紀律和協調能力,在公眾假期租場的成功率也極高。

 

有波友眼見 Joe 每次自費租場,自覺應分擔部分費用,Joe 卻拒絕。確認成功租場後,Joe 會在通訊群組內公佈,並邀請各方參與,統計人數,讓各人知道是否有足夠波友成行。還駕車接載幾個在附近居住的波友,一同前往球場,每次又帶備一大袋裝備,包括龜背、足球、氣泵,一應俱全。總之由場地、交通至用品,Joe 完全準備停當,好友只須現身參與,享盡 freerider 之福利。

 

Joe 的行為是否邀人踢球,但求玩樂?首先,並非逢玩樂必壞,古云「樂而不淫」,即是取樂只要不過度,仍是恰當。西方文化更把玩樂與其他華人看為正經的活動「混為一談」,例如英文中 play 源自古英語 plegian,表示運動、快速活動,它又來自中古荷蘭語 pleien,表示舞蹈、喜樂而跳躍,今日 play 一詞多義,除了玩耍外,還有藝術中的演出、播放、協助等含義。另一個相關的詞語 game 也有類似情況。可見西方人視玩樂並非奇技淫巧、耽於逸樂的事,還可見它具積極意義。

 

再看 Joe 與一眾波友的狀況,誠然踢球的起點是玩耍,但 Joe 和友儕是都市平民,難得在假日舒展筋骨,抑制日益腫脹的肚腩無止境擴張,朋友還邀約各自相識,甚至不同年齡層的新來賓,廣結四海緣。他們因為踢球,心態也轉趨積極,避免假日只是死蛇爛鱔,推說平日上班疲勞,假日只能晚起賦閒,實則無所事事。久而久之,還凝聚了中、青、少的波友,成為一個「假期足球組」。世界各地的政體都渴望以體育活動凝聚民心,所以才有曾經屹立全人類頂端的強國以舉國體制訓練運動員,以期在國際賽事屢屢奪魁,大肆宣揚民族復興。二零零九年,香港奧運足球隊在東亞運動會中奪冠,當場賽事港隊與日本較勁,事前被看低一線,但憑領隊金判坤與球員上下一心,執行領隊的戰術,全力拼搏,乘上主場之利,香港球迷搖旗吶喊,「We are Hong Kong」之聲震撼全場。總之植根香港,一球連結千萬球迷,場外種種分歧在球場上暫且湮滅。在凝聚各界方面,體育的力量強,還是 Happy Hong Kong 強?

 

二零一九年,有人指社會混亂,政府轄下球場封閉,緊接武漢肺炎肆虐,封場禁聚,不見盡頭,假期足球組也無法相約踢球。轉眼間三個寒暑過去,球場再度開放予公眾,奈何各人習慣了群組停運,與 Joe 同齡的叔叔也自感腳痛氣短,只是有青年一代成員受 Joe 感染,有意令假期足球組復活,就仿效 Joe 當年的行為,雖然無車無龜背,但準時租場,在群組內公佈時地,邀約各方,最終獲積極響應。假期足球組算是有人接手,其中的精神也傳承下來。

 

民間自發籌辦運動愛好群組,已甚艱難,仗賴有心人維持。假使有愛好群組兼職代表香港出賽,爭取這彈丸之地的殊榮,職員在公餘時間義務襄助。得獎就有人攝來小丑面孔,附驥尾;遇事就喊打喊殺,指稱犯了哪條規、哪個例,威脅削資,口誅筆伐,畢竟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口說銳意發展甚麼甚麼,實則暴戾鷹揚,體育精神還剩多少?

 

本文由作者【海中地職人】創作刊登於HKESE,如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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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觸的日益增多,不及人和事多姿多采;崗位轉換頻繁,不及世界瞬息萬變。深信思想和習慣形成觸覺,觸覺帶動技藝。海中一片地上,能做多少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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