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就是你的影子

近來香港重新開放予全球各地的旅客前來，由李家超特首率領社會各界，代客打招呼說「Hello, Hong Kong!」。話聲未落，近日由親政府媒體大肆報道，中國大陸「劣質團」訪港，損害環境衛生、阻塞交通等。「劣質團」一詞並非任何違反主旋律的壞人抹黑，而是親政府媒體運用，另有愛國的立法會議員反復使用，劣質指向的是旅行團，並非旅客，若有人評價該等旅客連劣質也不如，則另作別論。衛生、交通問題可謂已屬小事，有關旅行團之所以劣質，在於香港的市容遭損毀，一旦破壞香港在旅客、商戶之中的形象，影響可深遠。

本地對「劣質團」的主要描述為「零團費」，該等旅行團不徵收大陸旅客團費，但旅行社、中介業者等人如何謀取利潤？就在旅客到港後，威逼利誘他們購物，該等貨物又不是甚麼珍貴的香港特產，往往是劣等貨，甚至假貨；同時極力削減開支，於是膳食極差，近來傳媒和途人拍得的照片都顯示，一批旅客在街邊扒兩餸飯、啜杯麵。劣質團的營運手法就是以低廉價格招徠，繼而劏客。平常生活、外出旅遊都做韭菜，人生夫復何求。有些人對移民外地的港人生活大加渲染，指他們淪為二等公民（終究也是公民，非蟻民），眼下大陸同胞遭旅行社虐待，難言之旅遊已是常識，那些正義之士理應鞭撻，維護同胞尊嚴。當今網絡世界把最遙遠的角落也拉到手上一機的小屏幕上，那些照片一經流出，四方客旅不會思考我們如何熱愛祖國、民胞物與，但見一個個小紅帽風餐露出，自感反胃，毋須新加坡女孩「惡意抹黑」機票附加費昂貴，也自然怕怕香港。

廣闊如一地一國，要樹立形象；縮窄至個人，道理相同。十多年來，無數人談論建立品牌，其實就是塑造形象，顧及外界對自己的觀感。或許被部分人濫用，致使有些人反感，認為建立品牌就是只求謀利、吹噓造假，那些人大概忽略了即使何等不喜歡，我們每日都接觸建立品牌這行為，不論是別人或自己從事，主動或不自覺時，俯拾即是。以下分享兩名創業拍檔的經歷。

浩然和阿森合夥經營設計顧問生意。阿森是設計師，曾任職設計 界的不同崗位，技能豐富，最具心得的是助客戶建立品牌，生意初創時，阿森也帶領浩然一同設計小生意的品牌︰「是一個樸實中見個性、能展現不同角度的品牌，重視……的價值，務求創造……。」諸如此類。兩人共同奮鬥，心想建立了堅實的基石，未來按此營運，應該就是樂意做、值得做的事。奈何生意不易做，阿森努力開拓可做的業務，不再專注於看家本領上，例如搞一些沒有型格卻賺蠅頭小利的設計；接受違背原則、炮製較醜的設計，但獲得富有客戶的生意；甚至炒股票。這些被浩然一一拒絕，浩然聲言不是他個人喜好問題，而是他們費煞思量，千錘百煉，鑄造了個品牌，包含對自己生意的期許和定位，口說高舉環保但設計垃圾，聲稱別樹一幟又流於淺俗，長遠對品牌無益。阿森念及生意達樽頸，意念經常被浩然質疑，甚至不知努力的方向，灰心喪志；浩然也發現阿森只管做「喜歡的事」，而非「該做的事」，不能賺錢也對他構成壓力，多講理念無益，於是淡出合夥生意，交由阿森一人獨營。

及後阿森果然以他個人風格營運，親手建立品牌的名稱依舊，但宗旨、個性等已運往堆填區，生意的簡介變成「乜嘢專案都接」，往昔由阿叔偽裝的文青風一掃而空。他曾舉辦釣魚比賽，純粹喜愛，與設計無甚關聯（當然從廣義角度而言，仍可有關，但任何事物都大而化之拉關係，萬物齊一，世上有何事會有區別？）；比賽搞得漏洞百出，被網民取笑，阿森就在公司的社交媒體專頁上，寫文抱怨，指稱有人是hater，要弄得活動一敗塗地，發文開火不知對型格設計有何助益；一直務求提供永續方法解決客戶問題，後來多年設計利市封、紙印月曆。浩然一方面為阿森感慶幸，他終於獲釋放，公私毋須分明，辦事但憑喜惡，只要擺脫理念的束縛，不求建立高尚的品牌，生活還是安好；另一方面認可自己的眼光，當初脫離合夥，其實是脫離一檔平庸的生意。

不用找來品牌大師操刀，我們面向他人的所作所為都在建立品牌，只差在別人心目中留下甚麼印象。君不見到街市買餸，隨便一個師奶、阿公、阿婆也知曉哪一檔菜靚，哪一檔態度友善，哪一檔擺貨阻街？這已是品牌的粗略形態，不由得任何人喜歡與否，已自然形成。今日一面躊躇滿志，心想開創何等功業，一面無視現實，倒行逆施，胡謅「返晒嚟」、「講好故事」，在個人、團體等層面，最終只造成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