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個嫌疑人落網,還差一個(3/3)

任傑還在看著吳建業借給他的書,他想起他年幼的時候就性格孤僻,書,似乎就是唯一的朋友,他從前經常攢錢買書,然後放在小小的書櫃裏,呵護備至。
不久後,吳建業過來,敲了敲欄杆問道:“任傑,喜歡這本書嗎?”
“挺喜歡的,謝謝您借給我。”
“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可以出去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徒弟和你那幾個朋友已經證明你無罪了。”
“那太好了,真是辛苦他們了。我出去一定會好好感謝他們的。”
“嗯,你先出來吧,一會兒,我會把你的衣服和隨身物品拿過來的。”
“謝謝,您受累了。”
吳建業帶任傑來到一處等待室坐下,任傑發現旁邊有一只座機,上面顯示著時間,趁著吳建業離開的功夫,任傑拿起話筒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叔叔,是我。”
“哦,任傑啊,這不是你的電話啊。”
“嗯,您應該,知道我被關進看守所的消息了吧?”
“我當然知道了,你嬸嬸也沒對你有什麼好話,我現在只問你,你有沒有?”
“我沒有,而且警方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我馬上就出去了。叔叔,我知道您不喜歡我,可是我在我們家養了那麼多年,你對我,連這點肯定都沒有嗎?”
“我也不相信我們任家的子孫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任傑,你沒事就好,我也在掛念你。”
“警察來過咱們家嗎?”
“來過啊,跟我們問起了你從前的事,我跟你嬸都如實告訴警察了。”
“哦,原來如此。”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兩秒鐘之後才有了聲音:“任傑,我還是再跟你說一下吧,等這件事過去後,不管多久,你都別回來了。你嬸不想看見你,你就算回來也不會清靜的。”
“什麼?”他無奈又悲哀地說道:“你們還是要趕我走嗎?”
“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但是你爸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當上部門總監了,你是他的親兒子,你會跟他一樣,大有作為的。”
“叔叔……”他的眼裏已經有了淚水,“你們為什麼這麼容不下我?我已經很小心很聽話了。從小到大,我從來不跟弟弟妹妹搶,沒有哪回是不讓著他們的,每次嬸嬸打我罵我,我都一聲不吭地忍著。就這樣你們都容不下我嗎?”
“任傑,寄人籬下始終都是辛苦的,如果是小時候你嬸要趕你走,我絕對不會同意,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再苦再難,你都會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任傑不想哀求了,只能說道:“是……您說得對,叔叔。”
叔叔沒有對他多說,很快就掛了電話,他低下頭,讓淚水一顆一顆滴落下來,在地上開出灰色的花。
老獄警也把他的東西都帶來了,先把一雙很舊的回力運動鞋放在地上,隨後把衣服交到他手上,說道:“真沒想到當年我們花了那麼多警力都沒找到的人,居然還會再出現。”
“我一直養在叔叔家,你們難道就沒有找過嗎?”
“當然找過了,但是沒有找到。”
“什麼意思?”
“你們兩兄妹都失蹤了,人間蒸發一樣,一點下落都沒有。”
“我爸當年是怎麼死的?”
“當年你爸爸被發現的時候就差不多只剩白骨了,骨骼上還有殘留的氰化物,暴屍山林三個星期才被人發現。我是第一時間去往現場的警察,那時候是七月,草長得比人還高,但是……三個星期,人都要爛乾淨了,哪里還能找到什麼線索呢?”
“你們是怎麼確定我爸是自殺的?就因為一封遺書嗎?”
“其實我並不認為你爸爸是自殺,從來沒有否認過,我們從他每個有交集的人開始查。上到公司體制官員,下到地裏農民,一個個都查過了。而且,我得到過一條線索,那就是你爸爸失蹤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他被一個人拖著。”
“什麼?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有沒有呈報上去?”
“當然報了,可是我最終收到的,還是以自殺結案的命令。我當時就不理解,跑去找了局長,但是局長卻跟我說,他也知道任家華不是自殺,不過他是不是自殺都不重要了,有人想要他自殺,那他就得是自殺。調查只是個流程,不管什麼樣的人提供了什麼樣的線索,都沒用,他只能是自殺。”
“當年那個局長,是不是現在這個姓顧的?”
“不是,當年的局長現在已經退休了,顧局長是幾年前上任的。後來你爸爸被葬到了郊區的公墓,你媽媽在祭拜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人也在車禍裏交代了。”
“為什麼會出車禍呢?那段路我去過,只是有點陡,怎麼會出車禍?”
“司機說刹車線出了問題,油箱也漏了。”
“那肯定是有人動手腳的。”
“我們當時也是這麼想,但是車子滾下山坡爆炸,燒了很久,我們趕到的時候死者就已經碳化了,車也不成樣子了。一點線索都找不到,最後也只能當作懸案給結案了。”
“就這麼草草結案了?那可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對不起,我也知道,可那時候真的毫無線索,你可以說我們無能,但是不能說我們不負責任,我們當年成立了三十多個人的特案組,調查了兩個多月才解散的。”吳建業的語氣很誠懇,也滿懷愧怍。
“算了,過去的事就算了。”他沉重地閉了一下眼睛——多年以來他一直在回想著這些事,不管什麼樣的可能都想到過,每每糾結起來時心裏都是一陣絞痛。他只能不再去想,所幸他轉念得夠快,他睜開眼睛後,又恢復了眼神,帶著點好奇問道:“哎,老伯,你叫什麼名字呀?”
“吳建業,口天吳,建業就是三國時期,東吳的首都。”
“那是個很有江東範兒的名字呢。”
“哦……謝謝你誇獎了,”他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又說了一句:“好像,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江東。”
任傑換好衣服後,給手機充上了電,隨後就守在旁邊等著,漸漸地又發起了呆。他想起了一件在他心裏極為隱秘的事:三年前,他初入學校,就有意向加入學生會,成功通過面試之後分配到了社管部,當時的部長是大他一屆的學姐韓櫻,雖然大他一屆,但是他因為家裏的變故影響了上學,以至於他的年齡都比同屆的學生大,所以他猜測,韓櫻會比他小幾個月到一歲。韓櫻是個中日混血的女孩,圓臉,下巴略有點尖,臉型看起來宛如一只水蜜桃,她長著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睫毛濃密纖長,留著整齊柔順的公主切。她嬌嬈可人、熱情知性、並且才氣過人,凡事都處變不驚。她很愛笑,笑容明媚又治癒。笑靨如花,明豔得宛如綻放的芍藥。
兩年的相處他對韓櫻漸漸熟悉了,也對她慢慢動情了,但是他怎麼說得出口呢?可畢竟喜歡是藏不住的,這種像磁鐵一樣的吸引力,讓人欲罷不能,他只能一直保持著冷靜。
一直到上個學期,韓櫻要離校實習的前夕,他去了趟創新園,果然見到了她,也只有她一個人。韓櫻看見他,笑著問道:“任傑?找我什麼事啊?”
“沒有,明天你就走了,我要是現在不來,恐怕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那謝謝你了,你是唯一一個特地來看我的人。”
他陪她做完了手頭的事務,就一起去校外散心了,一邊走一邊閒聊,韓櫻問道:“任傑啊,咱們認識了這麼久,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現在說說唄。”
“我覺得呀,你很優秀,是那種不張聲勢又默默付出的,總是取得最好的成績,你為人又溫柔大方,無論什麼時候都識大體,能跟你做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她只是低頭笑了笑,大方地承認道:“那你真是個有眼光的人。”
他請韓櫻吃了一頓簡單的日式餐,吃完後漫步到公園的大柳樹下乘涼,正好公園只有他們兩個人,夜空的星星一閃一閃。陪著心愛的女孩看星星,仿佛沒有比這更浪漫的事了,但是,這樣的浪漫也只有一次了,以後恐怕再也不會了。他抱著試探的態度,問她:“韓櫻,以後你去實習了,還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我媽想讓我回日本,畢竟我家人都在東京定居,平常都不來中國。可我爸是中國人嘛,我對這個東方古國也很有興趣,中學的時候就想來看一看,所以才來到了江渚大學。至於回不回來,就看我爸媽的意思吧。”
“你會想念我們嗎?或者說……我。”
“當然會想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如果你想我們了,會不會給我們發個消息、打個電話?”
“發消息和打電話肯定可以啊,”韓櫻湊近他,輕聲問道:“那你們會想我嗎?”
“當然會了,至少我會。”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韓櫻看著他,眼裏含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光,似乎也有點不舍,隨後她說:“任傑啊,我想好了,下一任社管部部長就你來擔任,可以嗎?如果可以,明天我就告訴老師,就當是幫你掙一點學分,拿點獎學金。”
“有你這份信任,我一定會做好。”
他們在樹下說了很久,說累了,韓櫻竟然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當時心都顫動了一下,偷偷看著韓櫻,發現她閉著眼睛,可能是想睡會吧。他一動不動,最多的動作也就臉碰一下她的頭頂。韓櫻最後說:“任傑,週三我就要走了,你願意最後送我一次嗎?就送我到機場。”
“嗯,我願意。”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又是期待又是無奈,期待的是明天能送她走上回家的路,無奈的是這一離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相聚了。他從前聽唐灝洋說,詩仙李白有一位叫晁衡卿的日本朋友,在送別這位朋友時,也為他寫了一首詩: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
中國和日本之間,隔了那麼大那麼深的東海,兩個人告別之後,或許就真的像月沉大海一樣,再也見不到彼此了,而且,人比月亮渺小得太多。
這時,手機發出了滿電提示音,他拔掉插頭開了機,然而他驚訝地發現,手機裏一下子多出了好幾個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而且這些消息無一例外都來自於一個人——韓櫻。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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