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裡的庇護所:一場永無止境的冬眠
徐立昌的房間,總是瀰漫著一種微弱的、發霉般的黑暗。並不是因為他拉上了窗簾,而是因為窗簾後的世界對他而言,已經變得毫無色彩與重量。自從那個下午,在圖書館門口,那個他傾心已久的女孩,陳旻琪,用一種不帶感情的、甚至帶有厭煩的語氣,堅定地說出:「抱歉,我不喜歡你,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這樣只會帶給我困擾。」之後,徐立昌的生活就定格了。
他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借酒澆愁。徐立昌選擇了一種最安靜、最徹底的逃離方式——睡覺。
「逃避可恥,但有用。」這是他唯一信奉的箴言。
🌙 白日夢遊者
鬧鐘對徐立昌來說,已是毫無意義的擺設。它會準時在早上七點響起,但他從來不會真正「醒來」。他只是從一個夢境的尾聲,滑入另一個更深、更沉的夢境。
• 上午九點: 應該是趕公車、打卡上班的時間。他在夢裡,卻正和陳旻琪在無人的海邊散步,手牽著手,風是溫柔的。那句「困擾」從未被說出。
• 中午十二點: 應該是匆忙地扒著午餐的時間。他在夢裡,正在一間充滿陽光的咖啡館裡,和陳旻琪分享一塊提拉米蘇,她的笑容如日光般溫暖。他不是困擾,他是被愛著的。
• 下午六點: 應該是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準備面對寂寞晚餐的時間。他在夢裡,陳旻琪正靠在他的肩上,看著一部早已忘記劇情的電影,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這個夢,是對現實最惡毒的反駁。
現實的身體,只在生理需求最緊急的時候才會被喚醒。他會像一個行屍走肉般起身,眼神空洞地解決溫飽問題,然後再次投向那張像是巨大、柔軟的黑洞的床鋪。
💡 夢與醒的界線
剛開始,睡眠是甜蜜的。那是他為自己打造的黃金監獄,一個沒有「不喜歡」、「男朋友」和「困擾」這些詞彙的世界。他可以在夢裡肆意地編織與她的故事,修復現實中破碎的心。
然而,隨著日子的推移,夢境也開始失控。
當他睡得越久,夢境的邏輯就越發脆弱。有時,陳旻琪會在夢裡突然推開他,眼中充滿了明顯的不耐煩和嫌惡;有時,他會夢見自己躺在床上,而床邊的陳旻琪身邊站著一個模糊不清的男人身影,兩人只是輕蔑地看著他。
他開始害怕醒來,因為醒來的瞬間,冰冷的現實總是用排山倒海的空虛感將他淹沒;但他同時也開始害怕夢境,因為夢境不再是百分之百的庇護所,那句「困擾」和「男朋友」的陰影正在滲透進來。
🌌 永無止境的冬眠
徐立昌知道,自己正在進行一場永無止盡的冬眠。他不是為了休息,而是為了停止時間的流動。只要他在睡覺,時間就不會推著他向前,要求他做出改變,面對那個殘酷的「沒有她的未來」。
他的房間變得越來越暗,被子變得越來越重,就像一種無形的引力,將他牢牢吸附在床墊上。他犧牲了工作、社交和健康,只為了換取那幾小時虛假的溫馨。
他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一個可以讓他永遠不用醒來的理由。
但生活終究會發出微弱的聲音。某天,一束微弱的陽光,恰好穿過窗簾縫隙,落在了他的眼皮上。那光線雖然微弱,卻像一根針,刺破了他自我麻醉的泡沫。
他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了被子以外,微涼的空氣。
他問自己:「我要在這裡睡多久?直到世界末日嗎?」
徐立昌還沒有找到站起來的勇氣,但他知道,或許...只是或許,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睜開眼睛,而是把手伸向那個被他忽略已久的鬧鐘。